奔向我的月亮。
 
 

【随欣锁宇】不渝

/* 张欣尧x刘宇

/* 捉妖师x狐妖,七夕限定

/* ooc架空设定,勿深究背景勿上升,全文9k+,阅读愉快

 

——

1.

张欣尧和师傅到达长安城时已是深夜,长安城城内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随便拉住一个人问路,张欣尧才知道他们赶上了乞巧节。

 

张欣尧拜了大名鼎鼎的捉妖师玄印为师,这些年又跟着他走南闯北,也算是半个合格的捉妖师了,此次和师傅一同前往长安城,是受长安城城主的邀约,前来捉妖。

 

长安城近半年来人心惶惶,发生了近百起命案,死者往往双眼被挖心脏被掏,且生前都为常流连于风月场所的男子。

 

起初,大家都认为是那风月场所的女子所为,也是这么判的,可后来,随着遇害人数的增多,不得不重视此事,等重头审查的结果下来,却是大大令人吃惊——城主先后请来的法师都说现场妖气重重,说那妖修为高,也都说自己无法或没有能力逮到那妖。

 

城主四处打听在外游历的玄印的消息,最终将他请来。

 

玄印不爱凑热闹,跟城主打了照面后就睡下了。张欣尧还是精神力旺的时候,拜过城主,就决定上街凑热闹。

 

长安城是个富庶之地,百姓的休闲娱乐方式多,张欣尧混迹在人群中,一会儿跟长安城的男男女女们一起赏星观月,一会儿又跑去看别人斗巧,好不快活。

 

张欣尧满意地甩着刚从摊贩那儿买来的新钱袋,忽的嗅到一丝妖的气息,于是正色,随着那股气息的指引走去。

 

气味最终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前消散,张欣尧抬头一看牌匾,望春/楼,嗬,好家伙,把他带到青/楼来了。

 

望春/楼门前人来来往往,进去十人不见走出一人,甚至还有三两个女人结伴而行,进了这座建筑。张欣尧挑挑眉,虽然知晓长安城内世风开放,却还是暗自为女人逛青/楼这一现象所讶异。

 

想起这些来来往往的男女们口中都重复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张欣尧也起了兴趣,也想要亲眼目睹这“宇公子”的真容。

 

望春/楼一楼正中央是戏台,四周是接待散客的位置,二楼是看台,三楼是供身份地位高的顾客休息的雅间。张欣尧来的时候还偏早,便在一楼寻了个角落站定,等着凑热闹。

 

人多的地方虽吵闹,却是最适合获取信息的地方。张欣尧原以为这“公子”是对那“宇公子”的雅称,却在收集信息中得知这宇公子是这望春/楼的花魁,也真真是个男子。

 

张欣尧咋舌,不自觉问出自己的疑虑:“花魁是个男子?”

 

站在他身前的两位来捧宇公子的男人不乐意了,“谁说男子不能是花魁?”

 

“嘿,我瞅你面生,是第一次来捧宇公子的场吧?”

 

张欣尧做出毕恭毕敬的姿态,答道:“是啊。您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给你提个醒吧,嘿嘿,咱们宇公子天人之姿绝世无双,但你可别陷进去了啊。”

 

说完四周的人一起哄堂笑起来。

 

张欣尧附和笑两声,却在暗暗注意四周人,他可没忘这次来到长安城的任务。

 

除却凑热闹这一理由,张欣尧来这望/春楼自然有更重要的事。不管是从已亡之人的死法还是他们生前的经历来说,都指向两个相同的方向:一是女子,二是妖。而这最易蛊惑人心的妖,便是那狐妖。

 

可这长安城,连花魁都是个男子,那这第一点就不得不推翻。

 

“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①”这是古籍上记载的关于狐妖的描述,说的是狐妖为自己画皮的故事。

 

少时,读这一段的张欣尧还被吓得半夜都不敢熄灯,生怕吹灭蜡烛的刹那那狐妖就来到自己床前画皮。

 

遂,当那传闻中的宇公子上场时,张欣尧就眯着眼打量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是否有瑕疵。虽然有想过能配得上花魁这一称号的男子定不是寻常的姿色,张欣尧却还是为他惊艳了一把。在未发现妖的痕迹后,他便静下心来好好观赏这宇公子的表演。

 

一身白衣,一袭青纱,两把扇子,他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眉目间含情,唇上一丹红,裙裾随着他的身姿而舞动,连扇子上的轻纱也飘逸灵动起来。

 

偌大的望春/楼只偶尔有一点惊呼的声音,大家都沉浸他的美,包括张欣尧也在内。

 

等众人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时,舞台上早已没了宇公子的身影。

 

“嘿,我上次就说这次一定要回神!一定要回神!这下又让宇公子跑了,唉,下次再见到他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张欣尧挑眉,诚然,他刚刚看完宇公子的舞确实有片刻失神,不过听其他人的意思,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时就离开这样的事情,对于那宇公子来说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宇公子离开后,回神后的诸位,接二连三从望春/楼离开,只剩下不到原先三分之一的人还留在楼内。嗬,感情大多都是为了捧那宇公子的场?

 

张欣尧摇摇头,转身离开望春/楼,消失在人群之中。

 

 

 

2.

第二日,师傅随城主一同在长安城内游览一圈,张欣尧自然得在旁边陪同。

 

城主:“这位是长安城里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姓刘。”

 

刘老先生向城主跟玄印鞠了一躬,“想必这就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了,城中近来妖魔作祟,还望法师将其根除,好还我们百姓一个安宁。”

 

玄印:“那是自然。”

 

刘老先生将身后的孩子让出,“这是小儿,单字一个宇。”

 

被唤作刘宇的男孩鞠了一躬算是打过招呼,抬眼却看到在玄印法师身旁的一个男人,好奇的望着他,跟他对视上立刻勾起嘴角笑,满脸写着“你别误会,我是好人”。

 

刘宇认识他,昨天晚上在望春/楼他见过这个人,虽然他站在极为隐蔽的角落,但狐狸天生灵敏的嗅觉还是让他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了和昨天在角落里那个男人同样的味道。

 

刘宇慌乱了一秒钟,很快又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昨天用的是自己的皮,这人应当瞧不出来,于是又冲张欣尧鞠了一躬。

 

张欣尧觉得好玩,他昨日在长安城城中收集信息,极其有意思的是,刘老先生这个人啊,是出了名的规矩多人还很古板,府中的人称他每日戌时睡下卯时就起,走路一步为六尺,每日讲课只讲三个时辰。总之,是一个活在规矩里的人。

 

他虽担忧长安城内的安危,可每每说到那几个已故之人,他是半是厌恶半是忧虑,忧虑那已亡之人的家眷奴仆,又厌恶那人的寻花问柳不检点。

 

所以,张欣尧是真的感兴趣,刘家这小公子在望春/楼又是当男花魁又是跳舞的,刘家这古板的老爷子竟还能容忍?

 

刘老先生留下刘宇与城主、玄印、张欣尧作伴。待游完整个长安城又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城主就带着玄印回了住处。

 

张欣尧寻了个酒楼坐下,开始同刘宇聊天。

 

张欣尧抛了两颗花生,花生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终落进张欣尧早就张开的嘴里,他问刘宇:“你去望春/楼跳舞的事情,你家老爷子不管?”

 

见刘宇眉眼间的淡漠变得慌乱,张欣尧及时止住话头,“算了算了,你家那老爷子古板得很,瞒着他做喜欢的事不容易吧?”

 

刘宇呆滞半秒,迎着他的目光缓慢地点了点头。

 

张欣尧:“嘿你放心吧,我张欣尧呢,靠仗义交朋友,是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刘宇点点头,把快跳出胸腔的那颗心摁了回去。

 

不对,狐妖是没有心的。过了那么多年人的生活,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只妖。

 

 

 

3.

那日过后,张欣尧除却和师傅办案的时间,有空就来刘家门口堵这刘老先生的小公子。毕竟和他一样,尽管家人反对,仍旧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张欣尧回想起母亲拿着丝帕捂着鼻子哭,又想起父亲听闻他要拜玄印为师去除妖斩魔,气得拿起祖辈传下来的玉器砸得他头破血流,想起自己从被关的柴房翻出来的那个冬天。

 

不知道父亲母亲如今身体如何,待办完这件事,回去瞧瞧他们罢。

 

“张大哥?”

 

张欣尧回过神,揉乱矮了自己半个脑袋的刘宇的头发,“走了,张大哥请你喝酒去。”

 

席间酒喝了一半,刘宇去方便了,张欣尧嗑着瓜子等他回来,一个小厮在他对面坐下。

 

“有事?”张欣尧斜睨了他一眼。

 

小厮:“张公子面目俊朗又是玄印法师的徒弟,为何成日跟这刘小公子呆在一起啊?虽然他得了他父亲的指导,学识渊博,可长安城谁人不知啊,刘小公子那脸,奇丑无比,若换做是我坐他对面,对着那张脸,我可是连饭都咽不下去。”

 

张欣尧被逗笑,若刘宇那张脸都能被说成是“奇丑无比”,那这长安城众人的审美,可是彻彻底底没得救了。

 

正欲开口反驳,张欣尧便看见刚刚还坐在自己对面嬉皮笑脸的小厮敛了笑意,迅速站起来低下头,规规矩矩的鞠躬喊了声“刘公子”,一点也没有刚刚嚼舌根时那般无所顾忌,张欣尧转头看见蹙着眉站在自己身后的刘宇。

 

张欣尧:“你回来了?”

 

听见张欣尧的声音,刘宇蹙起的眉才松开,对他一笑,“嗯。”

 

刘宇又对那占了自己位置的小厮道:“下去吧。”

 

他刚刚在一里外的茅厕听到了张欣尧和这个小厮的对话,虽不知为何张欣尧只看得见他本身的容貌,但从相处这些天来看,他并不知自己平日里是以刘小公子那张奇丑无比的面皮示人,若是让他发现了,一是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没得做,二是他既是个捉妖师,定会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来,到时候他的身份就会被揭示给众人看。

 

还好他回来得及时,悄悄打量了下还在喝酒的张欣尧的神情,见那人没将小厮的话放在心上又才暗暗舒了口气。

 

又喝了半晌,刘宇问:“张大哥?不走吗?”

 

张欣尧应到,“走,这就来。”

 

回想起刚刚小厮的话,张欣尧想到平日里小宇应当不少听到那样无礼的话,明明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蛋,回想起初次见面刘宇给自己带来的惊艳感,张欣尧身体泛起一股热,酒精烧脑,开口道“小宇,你一会儿同我去胭脂铺那买盒胭脂呗。”

 

听了这话的刘宇紧紧眉又松开,恢复成往日笑意晏晏的模样,“张大哥这可是有心仪之人了?说说看是长安城的哪户女儿家啊,我自幼在长安城长大,这里我熟,也好替你把把关。”

 

刘宇虽是笑着说这话的,心中却半是失落半是郁结,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何在得知自己视作兄长的张大哥有心悦之人时,自己却提不起半分喜悦。

 

张欣尧三步跨作两步在刘宇面前站定,捏起他软乎乎的脸颊肉问他,“若我说是个男子呢?”

 

被张欣尧捏着脸的刘宇脸白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应付道“张大哥开什么玩笑?在这长安城闹闹便罢,出了这长安城,男子讨了个男媳妇,可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张欣尧:“人世间的流言千千万,我管他如何?我喜欢的便是最好的。”

 

刘宇失神片刻,苦笑着答道,“是,张大哥说得对。被你喜欢的那人,定会很幸福罢。”

 

张欣尧:“你呢?”

 

刘宇:“什么?”

 

张欣尧:“换作是你,遇见了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刘宇沉思了两秒,答道:“我幼时读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说 ‘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② 张大哥,我想这便是我的追求。”

 

刘宇带着张欣尧去了长安城里最受欢迎的胭脂铺,刘宇本想掏钱为未来嫂子购置,算是作为自己祝贺他和张大哥在一起的礼物,可张欣尧偏偏不让他掏钱,还把他的钱袋拿走,刘宇只能作罢,转头为他挑选起胭脂来。

 

眼看天色渐晚,挑完胭脂的张欣尧却没放刘宇走,反而是带他去了城郊的一个地方。

 

刘宇:“张大哥你带我来这干嘛?”

 

张欣尧牵着刘宇在一处平台站定,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刚购置的胭脂盒打开,用指甲挑起一块,涂抹在刘宇唇上。

 

刘宇被他这一举动给弄蒙了,张大哥这是在做什么?这胭脂不是送给他心爱之人的东西吗?

 

刘宇喃喃道“张大哥......”

 

张欣尧指腹上有厚厚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沾了胭脂一下又一下的抹在刘宇的嘴唇上,娇嫩的唇瓣被磨红,倒是和胭脂上的色相得益彰。

 

张欣尧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给他抹口脂,嘴唇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刘宇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越出,刚准备说话就被张欣尧打断。

 

张欣尧:“小宇,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望春/楼的舞台中央,我和那些看客一样,窥探着你的美。我有没有机会,成为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张欣尧扣上胭脂盒的盖子,拉起刘宇的手,将胭脂盒放在他的手心。

 

刘宇:“张大哥,你和他们本来就不”

 

张欣尧打断他,望着他的双眼“你知道的,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宇公子,你愿意只为我一人跳一支舞吗?”

 

张欣尧的眼神太过深情,刘宇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脑子里的那根弦耐不住这缱倦的目光,“嘣”一声断了后,迎着它点了点头。

 

皎洁的月光下,长及小腿的野草随着晚风摇曳,白衣男子忘我的舞动着衣袖,不远处的男人看的如痴如醉。

 

张欣尧腰间的寻妖瓶闪烁着异样的光,可没人在意它。

 

张欣尧拦腰将刘宇抱起,转了几圈后,两人一同倒在草地里。

 

墨色的天空铺满星子,刘宇趴在张欣尧的怀里听见他一下又一下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张大哥......”被张欣尧掐了一把腰间的软肉后,连忙换了称呼,“欣尧,你的心跳的好快啊。”

 

张欣尧却翻身把他限制在身下,“我心跳快证明我很喜欢你很钟意你,一见到你心就跳个不停,你呢,你没有吗?让我听听。”

 

刘宇虽是被张欣尧今晚的告白搞了个措手不及神志不清,却还没忘记自己是只妖,压根儿没有心脏。

 

刘宇慌张的东躲西藏,张欣尧笑着把他揽进怀里,“逗你的,小东西。”

 

两个人躺在草地里数了会儿星星,张欣尧问他:“你愿意离开长安城,同我一起走南闯北吗?”

 

 

 

4.

“来人啊!不好了!老爷......老爷没了!”

 

城主和玄印到刘府时,刘府大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了,闹哄哄的议论起这件事。

 

刘老先生的死状和以往的死者的死状相同,均是被挖了双眼掏了心,这才让围观的人更有说头。

 

“我听说啊,这刘老先生也是被掏了双眼挖了心脏呢!”

 

“怎么可能?这妖若是这样杀人不就证明这人曾对她有过不轨的行为吗?刘老爷哪像这种人哦?”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人啊就是面上是个君子,实则......嘿嘿”

 

城主打断议论纷纷的众人:“大家都让一让,让玄印法师看看。”

 

玄印在刘府走上一圈,在刘老先生胸口上看到一撮沾了血的毛发,玄印搓了搓那毛,仔细打量一番,道,“是妖。”

 

玄印交代刘府的小厮,让他把刘府所有的人叫出来一一核查。从刘老先生的死状来看,那妖应当是还没跑远。

 

小厮听了玄印的要求,将刘家众人聚集在刘府的院子里。

 

“刘宇呢?”

 

因为刘宇跟自己的小徒弟交好,他那张脸又丑得让人难忘,玄印扫了院落里的所有人一眼,就察觉到那孩子不在。

 

小厮:“回......回法师,小公子他昨日就未曾回来。”

 

小厮一番话又让众人唏嘘不已,这,难不成是犯了案就逃走了?

 

正当这时,刘宇和张欣尧到了刘府门口,见大门口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心生疑惑,便拉住人群里的熟人问,“张二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二婶看了一眼刘宇那脸,急忙拨回自己的视线,回想起刚刚听周围人议论的话,连忙推开他抓住自己的手,僵硬的回复,“刘老先生死了。”

 

“什么?!”

 

刘宇慌张的推开人群,向刘府的大院跑去。

 

院里的众人看他哭着抱起刘老先生皆是没有说话。

 

刘宇:“爹......爹”,看着刘老先生左胸腔被挖了心脏的伤口,刘宇哭着喊“一定是婴宁那只坏狐狸!一定是他!爹,我要给你报仇!”

 

玄印从刘宇进来时就在悄悄打量他,在看到他能道出那狐妖的名字,便举了自己那把除妖剑向他一刺,一具人皮被剥落掉下,露出了他原本的样貌。

 

四周的人见到这一幕唏嘘不已,不时传来惊恐的叫声。而刘宇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未曾察觉周围的异样。

 

“报仇?我看你就是那只坏狐狸!给我拿命来!”

 

人群中冲出一个举着长剑的人,直直对准刘宇去,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到院落的张欣尧看到这一幕,连忙飞身挡在刘宇身前。

 

“张法师,你这是作何?”

 

张欣尧:“我倒想问问你想干嘛!”

 

张欣尧一把将那人打落在地,就听到自己的师傅传来一声呵斥“张欣尧!”

 

玄印挑起那块面皮举到张欣尧面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

 

只看见一张面皮悬挂于玄印的剑端,一道长达十五公分的伤疤如蜈蚣般从眼皮蜿蜒到鼻梁再到嘴唇上端,脸颊上还不断有黄白的斑块交替出现,张欣尧强忍自己的呕吐之意问玄印,“师傅这是何意?”

 

玄印:“这块人皮,是从你身后护着那人身上取下的。”

 

张欣尧:“不可能!”

 

玄印:“不可能?你看看为师给你那捉妖瓶。”

 

闻言,张欣尧手忙脚乱的查看自己系在腰间的捉妖瓶,此刻那捉妖瓶,正闪烁着幽绿色的光。

 

张欣尧:“不可能!这不可能!师傅你说过的,捉妖瓶里装的是恶灵,只有遇到心怀不轨的恶妖他才会亮,小宇......小宇他怎么可能......”

 

张欣尧突然噤声,他想起来了,从他跟刘宇第一次见面,刘老先生虽极其疼爱这小公子,向他们引荐时却未曾正眼看他;包括那长安城城主,在跟刘宇对视一眼后偏过头脸色难看的干呕了一声,声音虽小,可张欣尧当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再说长安城的众人,每每遇见他都会多聊两句,可若是遇上他和刘宇一起,便会低下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慌忙走开。

 

不对。这太不对了。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那令人作呕的面皮当真是从刘宇身上取下的,而众人平时看到的刘宇,就顶着那一张奇丑无比的面皮。

 

“可是,可是昨天小宇是”

 

张欣尧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刘宇打断,只听那人,不,那狐狸决绝的说,“张欣尧,我没有答应你什么。”

 

等张欣尧回过头看他,他又低下头不看他。

 

旁边的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看见刘宇的真容后,发现他就是那望春/楼来无影去无踪的宇公子,这更加坐实了他杀人的动机,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

 

“没想到这狐妖就是那宇公子,要我说,过去半年,死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你说得对,上个月死的那个李老三,我可在望春/楼遇见他好几次,哪次不是给这宇公子捧场的?”

 

“我看书上说,这狐妖啊,最擅长的就是勾人心智摄人魂魄了,看来这书上说的不假。”

 

“哎哟,想来就后怕,我也次次去给他捧场,还好我没事......”

 

众人议论之际,刚刚被张欣尧打落在地的男人,悄悄跑到刘宇身后想要偷袭他。

 

“恶狐,看我杀了你为老先生报仇!”

 

刺出去那一剑却被一只鸟儿化作人形挡了去。

 

“雀儿!”

 

那人见没得手,又刺了一刀,再次被雀儿挡下,刘宇一挥手,将那人打到几里之外。

 

雀儿:“小宇!你告诉他们啊!”

 

 

 

5.

十几年前的一天,刘家小公子到后山玩耍却不慎从山顶坠落,小狐狸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了生息。

 

刘老先生年轻时曾救过小狐狸的命,小狐狸牢记这份恩情,认出了这是刘家小公子的尸身,于是艰难的将他驮起,准备把他的尸身送回刘府。

 

可到刘府后院时,小狐狸听到了刘老先生和刘家众人的对话,十句话里,没有一句不是在担心小公子的,不知是谁提了个“死”字,刘老先生立马咳出了血。

 

小狐狸想了想,于是决定幻化成小公子的样子陪伴在刘老先生身边,不过几十年,在他一只狐妖这里算不上什么,也算是他回报老爷子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只不过那时他修炼还未得到,虽能幻作人形但虚弱不堪,脸也无法保持刘家小公子的原样,索性称跌落山崖毁了容,继续用小公子损坏了的面皮。

 

而小公子的尸骨被他葬在后山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

 

他从前没有名字,后来用了小公子的名字,别人叫他刘宇刘宇,他便知道了,原来自己唤作刘宇。

 

他本以为自己能在老爷子寿终正寝后安然离开,却没想到,半年前,他的噩梦开始了。

 

一只叫做婴宁的恶狐来到长安城,他的修为不必刘宇低,总是能很好的在杀人夺心后隐藏好自己的行踪。婴宁不满刘宇在人界的所作所为,于是开始杀人吃心,企图将自己的恶行嫁祸给他。

 

知道他在望春/楼跳舞,所以婴宁选择挖心的人都是曾去给他捧过场的人;知道捉妖师玄印和他的徒弟张欣尧到了长安城,所以婴宁故意引张欣尧到望春/楼。

 

 

在说故事的时候,刘宇冷静下来,他知道婴宁这次杀了刘老爷一定是忍不住了,为了嫁祸给他,看他被众人喊打喊杀的场景,婴宁一定没走远,刘宇开始分神去找婴宁的下落。

 

狐妖的嗅觉一直都是狐族引以为傲的能力,即使婴宁隐藏的很好了,刘宇还是在第二次搜寻他的气息时找到他了。蓄力,刘宇朝婴宁躲藏的地方用力一击。

 

“砰——”

 

婴宁被刘宇从树上打落下来,正好离那想要偷袭刘宇的男人不远,婴宁伸出利爪,当着所有人的面,熟练的将那人的心挖出来。

 

四周尖叫声频起,刘宇呵住他“婴宁!别再滥杀无辜了!”

 

婴宁吞了那颗人心,吊儿郎当的舔舐着自己指尖上的血,“刘宇啊,你说说你,当个狐狸多失败。你一心想当只好狐狸,他们呢?他们只想杀了你,啧啧,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你听我的,回来吧,把他们都杀了,我就带你去见妖神,让他原谅你,让你重新做妖。”

 

早在婴宁杀人时,刘家院落里的人就都退到门口,只剩下刘宇、张欣尧、玄印两人一狐。

 

这时不知道是谁,听到婴宁让刘宇杀了他们,慌乱起来,在人群里发出声音,“刘宇!你不是说那婴宁才是恶狐吗?只要你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我们就相信那些人不是你杀的,刘老爷也不是你杀的。”

 

周围稀稀拉拉传来附和的声音,刚出声那人得到了众人的支持,硬气许多,又把刚刚的话大声说了一遍。

 

诚然,大家已经相信长安城死去的那些人是那恶狐婴宁杀的,却还是畏惧它,他们心里的算盘拨的叮当响,就是想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就是想让刘宇夹在中间,逼他做一个选择。

 

婴宁听到这嗤笑起来,笑声刺骨,刚刚带头让刘宇杀了婴宁那人也瑟缩着噤了声。

 

婴宁:“哈哈,真是笑话。刘宇你要杀我吗?”

 

婴宁化作狐形,刘宇看清那是和自己一种类型的狐族。

 

待他又换回人形,刘宇听见他说,“你若是杀了我,别说人间,连妖界也容不下你这为了人而杀害自己同族的东西。来啊,来,只要你把爪子伸向我,你看,刘老先生的心我还没吃呢,又老又硬太硌牙了。来,杀了我,你就能把他的心还给他了。”

 

婴宁一步步向刘宇靠近,刘宇看见他的左胸腔变得透明,里面有一颗心脏正在跳动,刘宇被吓得连连摇头,一步步向后退去。

 

婴宁:“来啊,杀了我,杀......”

 

婴宁的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看向不知何时绕到自己身后的张欣尧,一把能够灭妖的长剑穿破他的胸膛,却没伤到那颗心脏分毫。

 

张欣尧举着长剑,眉间尽是狠戾,“他不可以杀你,我可以。”

 

 

 

6.

婴宁死后,他胸腔内那颗刘老先生的心脏因为脱离身体太久,早就停止了跳动。而婴宁之前的所为,实则是在逼刘宇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没了心脏的人自然活不了,刘宇于是施法,耗尽自己毕生修为,让刘老先生没了心脏也能如常人般再活个五年,自己却变回普通的狐狸。

 

雪白的毛发上沾了血迹,身体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怀里还护着那为了替他挡剑而已经死去了的雀儿的原身。

 

长安城的众人却不想放过他。

 

刘宇没看他们,却知道他们口中一定是喊着要杀他。

 

玄印向城主提出要带走刘宇,城主再三为难后还是将刘宇交给他们,转而向长安城的百姓交代,说占了刘小公子身体的那妖已被玄印法师封印。

 

玄印将刘宇交给张欣尧,张欣尧将他的小伙伴雀儿埋葬,又带他去河边清洗了身体,给他的伤口上了药。

 

张欣尧明白,刘宇本性不坏又一心向善,玄印将他交给自己,便是随自己处置,要放了他要杀了他还是要怎么样,都由张欣尧自做决断。

 

张欣尧:“小宇,你怎么打算?”

 

张欣尧抚着刘宇雪白的毛,见它深情的忘了自己两秒,用脑袋蹭了蹭自己的手,转身就想走。

 

张欣尧看出了它的想法,轻轻捉住他的脖颈:“嘿,你个小东西,让你走你还真走啊?收了我的胭脂还想跑?”

 

雪白的毛球盯着他,张欣尧却好似从他眼中读出了不舍和无奈。刘宇用自己的元神同他对话,“张大哥,捉妖师与妖立场本就相悖,更何况人与妖之间如何相爱?人与妖不配相爱。之前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唐突了你。我非你良人,还望张大哥放我走,另觅良配。”

 

张欣尧听了他这番话,直接将他抱紧自己怀里,开怀的笑了两声。

 

张欣尧:“还记得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吗?若是你忘了,我便再同你说上一次,我,张欣尧,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人世间的流言千千万,谁爱说便由他说去罢,人又如何妖又如何,我喜欢的便是最好的。你还记得你怎么跟我说的吗?”张欣尧揉揉他脑袋上的毛,“你说,这短短的一生,最终都会失去,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这会儿怎么当起缩头狐狸了?”

 

张欣尧:“走吧小宇,跟我一起,走南闯北,除妖斩魔。”

 

 

古籍有记载,在捉妖师玄印法师死后,他的弟子张欣尧,携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捉恶妖斩恶灵,以此维持世道安宁。

 

 

 

 

 

END.

——

①“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 ——《聊斋志异 · 画皮》

②“这短短的一生,最终都会失去,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大鱼海棠》

14 Aug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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